男孩用最后的火种,点燃纸书,望着黑烟漫过红木的书架,望着火光中卷曲焦黄的一个又一个世界。
真暖和,他想,好久都没有这么暖和过了。
他踩着火焰映出的黑影,试图在身体的温度未消失之前,看到图书馆外面的世界。
他做到了。
然后看到这世界上最绚烂的一幕,也是他短暂人生中最美丽的一幅图画。
漫天飘着黑色的飞雪,天空如鱼肚般苍白,极光在远处绽放,如烟花般炸开,无数星火四射,落在坟墓般的大厦顶上,落在人类般的机械之上。
它们朝着男孩无声地包围过来,晶体管的眸中有闪着光芒的液体流过,那便是它们的交流方式。
如果可以,男孩想有个人陪自己说话,他尝试着发出声,第一遍发出了全然不同于自己嗓音的声音,果然是一个人藏得太久了吗,再喊一遍,这回正常了。
他喊道:“啊啊啊啊啊!”
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尖叫,似乎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。
人类在许多方面都各有同,但是在恐惧降临抑或者死亡逼近时,却又那样相似。
男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城市中的最后一个人类。
自他躲在图书馆的地下藏书室开始。
在那个封闭的空间内,依靠着最初大家一起收集来的食物,面包、火腿和牛奶,黄油和奶油,简单至极。
但这是图书馆的人们尽最大努力能换来的最多东西,他们甚至不敢用电,害怕被机器人发现,因此要想煮熟大米是不可能的了,所以面包,这种西方人的主食暂时充当了东方人主食——米的作用。
男孩是东方人,名为夏。
这座城市,名为夏。
他不知道自己躲了多久,但是现在他也不得不从地下室里勇敢地走出来。
好吧,并不勇敢。
而且还十分丢脸。
在机器人朝自己包围过来之时,夏所做的不仅是尖叫,还有瘫倒在地,看着那堆闪光的晶体管慢慢朝自己包围过来。
这种感觉,让男孩回忆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副场景。
虽然他现在也不怎么大就是了。
蝴蝶的幼虫,丑陋的毛毛虫在泥土上蠕动着,黑色的蚁群朝着它发动了攻击,它扭动着肥大的身躯,黑色分裂成两瓣的嘴似乎在嘶哑地喊着什么。
但是夏听不懂,
毛毛虫慢慢被蚁群吞没,直到最后,夏也没接受到这来自鳞翅目幼虫的讯息。
他逃了,丢下挖泥土找蚯蚓的铲子。
因为不知为何,那种被包围的心情悄然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,想象着自己成为一只毛毛虫,身上是甩不开的黑色蚂蚁,正用它那巨大的钳子撕下你的肉……
这回男孩逃不了了,他像是认命了般,闭上了双眼。
机器人们却停了下来。
连带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。
夏疑惑地睁开眼睛。
机械人们晶体管的眼睛中,电波在不断变换着颜色,从黄色到红色,再到白色,最后成了一条直线。
夏看呆了,这时,他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。
“废材,走啦,别理会这群杂鱼,咱们去拯救世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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